1942年版曹涵美《金瓶梅全圖》中的一冊，賀天健題寫書名；
1936年8月30日，上海漫畫界合影，其中曹涵美是否在列不得而知；
1934年版曹涵美《金瓶梅》插畫；

1936年版曹涵美《金瓶梅》插畫。

　　上世紀(jì)三十年代，有一套連環(huán)畫曾經(jīng)“貴比金價”，震動中國畫界，這就是曹涵美繪制的《金瓶梅》連環(huán)畫。這套連環(huán)畫與葉淺予的《王先生與小陳先生》、張樂平的《三筆流浪記》，都在中國漫畫史上烙下了深刻的印記。

　　上世紀(jì)20年代末，上海成為中國漫畫活動的發(fā)源地和創(chuàng)作中心，出現(xiàn)了葉淺予、魯少飛、豐子愷、黃苗子、華君武、丁聰、張樂平等一大批知名漫畫家，而張光宇、曹涵美、張正宇三人更被漫畫界譽為“一門三杰”。

[Page: ]

北門三兄弟

　　張氏三人實屬親兄弟，生于清末，都是無錫北門三里橋人。曹涵美原名張美宇，10歲時因過繼舅家改名曹臻癢。

　　因機緣巧合，文化學(xué)者許繼琮曾在上世紀(jì)八十年代與曹涵美的妻子袁毓英（別名可風(fēng)）及其老朋友聊起過曹涵美的一生。據(jù)他說，曹涵美的爺爺是在無錫大街開藥店的，父親張亮生承其衣缽，一直在北門通惠橋一帶懸壺濟世，閑時喜歡繪畫，擅長畫肖像。張光宇、張正宇體形略胖，喜穿西裝，而曹涵美體型瘦長，喜穿布衣長衫，外人根本看不出三人是同胞手足，但三人骨子里卻都保有了父親的繪畫基因。

　　早在1915年，張光宇便前往上海，拜師張聿光在上海新舞臺畫布景。其弟張正宇后來也跟隨長兄前往上海一邊畫布景，一邊從事漫畫創(chuàng)作。只有曹涵美留在無錫專心臨摹陳老蓮、仇十洲、改琦、費曉樓、任伯年和吳友如的人物畫。

　　曹涵美早年在北塘后祁街“蔡氏小學(xué)”、上海第二師范附屬小學(xué)讀書，后考上海跑馬廳寰球?qū)W生會中學(xué)讀書。此后，曹涵美在無錫的生活基本就定位在北大街、三里橋和西門附近。

　　1917年，15歲的曹涵美便到北大街的慎余錢莊做練習(xí)生，第二年又到永源生米行做了賬房先生，后又至慶豐紡織公司任總賬。1919年，他開始向上海、無錫等報館投稿，并在此時正式改名為曹涵美，有時也會用筆名曹藝。曹涵美開始用漫畫來揭露、諷刺軍閥混戰(zhàn)的罪行，《兵變畫謠》20幅漫畫當(dāng)屬其這一時期最有分量的作品。

　　這種扎實的古代人物畫功底和漫畫功底的結(jié)合，恰是曹涵美轟動中國畫壇的《金瓶梅》插畫最終養(yǎng)成的要素。

[Page: ]

曹氏《金瓶梅》的挑逗有度

　　曹涵美的《金瓶梅》插畫最早連載于1934年2月創(chuàng)刊的《時代漫畫》，連載伊始便引發(fā)了讀者強烈的反響，讀者為之爭相購買，紛紛要求出版單行本，在上海灘蜚聲一時，也成了《時代漫畫》的金字招牌。不久，上海時代圖書公司就出版了曹涵美畫單行本第一集，還為曹涵美的《金瓶梅》插畫特意刊登廣告——“曹涵美畫第一奇書《金瓶梅全圖》……每集定價法幣一元五角。優(yōu)惠價預(yù)約實收國幣一元，另加掛號郵費一角六分?！?936年，《金瓶梅》插圖入選第一屆全國漫畫展覽會。

　　1937年8月淞滬抗戰(zhàn)爆發(fā)，刊物停刊，連載也被迫中止。但曹涵美畫《金瓶梅》的勁頭卻有增無減，他數(shù)易其稿，精益求精，在傳統(tǒng)技法中融入西洋透視學(xué)，于是就有了1942年版新風(fēng)格《金瓶梅全圖》的出爐。

　　《金瓶梅全圖》由上海國民新聞圖書公司50圖一集結(jié)集出版發(fā)行，當(dāng)時的一干社會名流包天笑、胡蘭成、萬籟鳴、賀天健、董天野、錢瘦鐵、王敬齋、鄧散木等皆為之作序或題寫書名。有意思的是，其中有一本書名還是請一位署名“味韻”的6歲小朋友題寫的。雖然這套書號稱“全圖”，但實際上《金瓶梅》全書共有100回，曹涵美只畫到第35回，即“西門慶為男寵報仇，書童兒作女妝媚客”，第36回也只是畫了個開頭。

　　《金瓶梅》在曹涵美的畫筆下，都是挑逗有度、撩撥含蓄的。不熟悉曹涵美其人其畫的讀者，若只是因了《金瓶梅》欲當(dāng)春宮圖買回去，實在是沒啥可看的，因為曹涵美的筆下是有底線的。但恰是這道底線，讓曹涵美拿捏著世俗禁止忌，顧忌著分寸之中，捧出了洋洋灑灑500幅《金瓶梅》插畫。

　 時至今日，《金瓶梅》這部作品似乎仍在“禁書”之列。而曹涵美的《金瓶梅全圖》也是“露點”甚多。在上世紀(jì)三、四十年代，人們的觀念遠(yuǎn)未如今天這般開放，但曹涵美還是選擇了《金瓶梅》作為自己漫畫創(chuàng)作對象的動因又是什么呢？

　　對此，曹涵美曾有過簡單的說法，稱“是出于那個時代模特兒風(fēng)起潮卷的影響。如專畫人體，未免單調(diào)，要有故事聯(lián)系，才能體現(xiàn)人物性格，且可起伏變化吸引讀者，于是選擇了寫盡封建社會丑態(tài)的《金瓶梅》”。兄長張光宇還特地送了他一冊珂羅版清宮珍的《燕寢怡情》供其參考。 其實，十里洋場的“海派文化”營造的獨特氛圍，也給了曹涵美充分的創(chuàng)作空間。

　 　除《金瓶梅》之外，曹涵美的代表作還有《水滸》、《西廂記》、《紅樓夢》、《聊齋》、《儒林外史》等。雖然《金瓶梅》是曹涵美一生中名氣最大的作品，但他自認(rèn)為最得意的作品卻是100幅不同類型、姿態(tài)各異的古代仕女《百美圖》。

[Page: ]

“一門三杰”名動中國漫畫界

　 1927年，張光宇與黃文農(nóng)、葉淺予、魯少飛、張眉蓀等漫畫家，在上海共同發(fā)起了中國漫畫史上第一個民間漫畫團體“上海漫畫會”，曹涵美、張正宇都是該會成員。舊時畫界“一門三杰”的稱呼便由此而來。

　 　1928年，張正宇與葉淺予創(chuàng)辦了《上海漫畫》，這是我國第一個專門刊載漫畫的畫刊。

　 　一年后，張氏三兄弟與葉淺予合作創(chuàng)辦了《時代畫報》，但首期面市后的成功卻碰到了資金不足的攔路虎。于是，張光宇、張正宇兩人找到了《金屋月刊》的邵洵美幫忙。邵洵美為人熱情、坦誠、仗義，他常說“鈔票用得光，交情用不光”，更何況是這幾位才華出眾的藝術(shù)家。所以，在20世紀(jì)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灘，邵洵美的座上客皆是上海文藝界名震一時的大人物，比如胡適、葉公超，林語堂、沈從文、聞一多、夏衍、鄒韜奮、徐悲鴻、劉海粟等等。

　　邵洵美一生以推動社會文化進(jìn)步為目標(biāo)，而“畫報可以走到文字走不到的地方”，所以他出資解了《時代畫報》之困。于是，1932年時代圖書公司成立，繼《時代畫報》之后，公司又出版發(fā)行《時代漫畫》和《萬象》月刊等，這些刊物在當(dāng)年上海灘都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

　　張氏兄弟在公司負(fù)責(zé)時代公司的管理。由于張氏三兄弟在藝術(shù)上都有造詣，而且各具特色，“時代”恰好給他們提供了大顯身手的空間。當(dāng)時，時代的書刊封面大都是張光宇的杰作。后來名震海內(nèi)外的動畫片《大鬧天宮》人物造型設(shè)計便是張光宇，背景設(shè)計便是張正宇。遺憾的是，在這部動畫片全國放映之前的幾個月，也就是1965年4月，張光宇便因病去世。

　　曹涵美在1941年曾在上海擔(dān)任汪偽中央宣傳部藝術(shù)科科員，第二年任科長，在宣傳講習(xí)所講授漫畫知識。后來他在其兄的勸說下辭職。

　　1943年6月，曹涵美與妻子從上?；氐綗o錫西河頭，從此便再也沒有離開無錫。兩人開設(shè)了“涵美可風(fēng)畫室”，以賣畫為生，同時為無錫《人報》、《新錫日報》和《大錫報》畫報眉和漫畫。

　　在“文革”中，曹涵美因為1941年那段“經(jīng)歷”而備受折磨，《金瓶梅》插圖原稿也被焚毀。1975年，一代漫畫大家在孤獨凄涼的晚景中離開人世。一年后，其弟張正宇也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