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判決書
（2021）浙8601民初1378號
原告：陳行彪，男，1981年1月11日出生，漢族，住浙江省寧?？h。
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地浙江省杭州市上城區(qū)白云大廈1幢505室。
法定代表人：邵鋒。
原告陳行彪訴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著作權侵權糾紛一案，本院于2021年7月5日立案后，依法適用普通程序獨任審理，因采用其他方式無法向被告送達，故依法適用公告送達。本案于同年11月9日公開開庭進行審理，原告陳行彪、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邵鋒到庭參加訴訟。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原告陳行彪向本院提出訴訟請求：1．被告立即停止侵犯原告享有的著作權中的署名權、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復制權、發(fā)行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2．被告立即停止侵權行為，賠償原告經濟損失35000元；3．被告賠償原告為制止侵權而花費的包括律師費、調查取證費等在內的全部費用2000元；4．被告在《錢江晚報》刊登聲明賠禮道歉，消除影響；5．被告承擔本案訴訟費。庭審中，陳行彪申請變更第二項訴訟請求為“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35000元”，并變更第三項訴訟請求為被告賠償原告為制止侵權而支出的可信時間戳調查取證費20元，本院經審查予以準許。事實與理由：原告從2000年畢業(yè)至今一直從事平面設計工作，2003年與其兄組建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專注于高品質的品牌設計服務。原告創(chuàng)作了數百件優(yōu)秀設計作品，先后榮獲上百個設計獎項，作品被刊登發(fā)表于國內外眾多專業(yè)設計刊物，相關公司被一些圈內同行推崇為我國平面設計公司100強之一，原告還是國內人物、動物元素圖形商標創(chuàng)作領域優(yōu)秀作品數量最多的設計師之一。2010年7月20日，原告創(chuàng)作設計《馬》圖形美術作品，于2010年7月29日在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對該作品進行備案，該作品作為原告的代表作品之一，被廣泛發(fā)表于各種專業(yè)設計刊物和論壇，為原告贏得廣泛好評。同時，原告將該作品刊登在其公司官方網站開展授權業(yè)務。2021年3月，原告得知被告的涉案商標抄襲篡改自原告的《馬》圖形美術作品，后發(fā)現被告早在2017年11月10日、2018年2月1日已使用抄襲篡改自原告作品的侵權圖形分別提交注冊了第29類27404779號、第30類29061231號、第43類29080593號商標，并于2017年11月16日起使用于宣傳推廣中，可以確定被告侵權時間超過3年半之久。在此之前，被告既未征得原告同意，也未支付相應使用費，其行為已構成侵權。原告認為，被告在開展經營活動時應本著誠實信用的原則進行，但其行為侵犯原告就其作品享有的署名權、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復制權、發(fā)行權和信息網絡傳播權。原告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遂成訟。庭審中，原告明確被訴侵權標識為第27404779號“”商標的圖形部分，被告的侵權行為體現在被告抄襲原告的涉案作品，修改后進行商標注冊，并在其微信公眾號、旗幟上使用該商標，賠償數額由法院酌定。
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答辯稱：1．被告的公司名稱靈感來源與游牧有關，設計標識時參照了蒙古國國徽，原告主張的涉案作品與被告商標在一些線條、元素上存在相似性，但設計意圖不同，被告不知曉存在原告的在先作品，不存在抄襲或篡改行為，并非以營利為目的使用原告的作品。2．被告運營涉案微信公眾號，后停止更新，其此前曾申請注冊3個商標，后經核準在第29類商品上注冊“”商標，但未開發(fā)產品，未開始使用，當時為了開展活動而將商標印制在旗幟上，并使用于微信公眾號的文章中。因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被告未跟進草原牧民項目的開展。綜上，請求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原告圍繞其訴訟主張依法提交了證據，當庭撤回另案民事判決書，不作為證據使用，被告未提交證據。本院組織雙方進行質證，對原告提交的涉案證據認定如下：
1．原創(chuàng)作品備案證書，證明原告于2010年7月29日將涉案美術作品進行備案。
2．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網站截圖、深圳政府在線網站截圖、新浪新聞中心網站截圖，證明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具有權威性，已建立健全的創(chuàng)意設計項目知識產權備案制度。
3．設計之家網站作品輯網頁及可信時間戳認證證書、tsa文件、視頻及取證過程說明，證明原告將涉案作品及其他數十幅作品發(fā)表于設計之家網站上并作展示交流。
4．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官方網站截圖、工信部域名信息備案網站截圖，證明原告將涉案作品發(fā)表于相關公司運營的網站進行宣傳。
5．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及陳彪分別出具的證明、原告創(chuàng)作涉案作品的設計說明、設計稿，證明原告經過長時間的創(chuàng)意構思后設計涉案作品。
6．被告微信公眾號截圖及其可信時間戳取證相關證據、原告涉案作品與被訴侵權標識的比對意見、被告涉案商標注冊信息截圖，證明被告未經原告許可而將被訴侵權標識申請注冊為商標，并進行宣傳推廣使用，侵權時間較長。
7．百度百科網站截圖、天貓平臺截圖，證明在先權利人可以向商標評審委員會請求宣告注冊商標無效，所產生的費用約3000元。
8．第12457114號商標轉讓協(xié)議及相關公證書、商標注冊證及中國商標網截屏件，證明原告設計的圖形作為單個商標類別的授權費約30000元。
被告經質證認為，上述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及關聯性均由法院予以審查。
本院經審查認為，原告未提交證據8中的協(xié)議、公證書原件，欠缺證據形式真實要件，應不予認定。上述其他證據來源真實、合法，但原告明確其未就涉案商標循行政途徑請求宣告無效等，可見證據7所對應的費用尚未實際發(fā)生，原告亦未在本案中主張相關費用，該證據與本案無直接關聯，應不予認定，其他證據與本案有關，能夠證明原告對于其主張的涉案作品享有相關權利，以及被告在其微信公眾號發(fā)布涉案內容的事實，至于其他待證事實，涉及被告的涉案行為是否構成著作權侵權，應結合在案證據進行綜合審查，本院將在下文說理部分予以進一步闡述。
結合當事人的陳述和上述認定的證據，本院經審理查明的事實如下：
（一）原告主張的涉案作品創(chuàng)作及備案情況
2008年5月6日，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正式啟動運行。2009年12月6日，《中共深圳市委、深圳市人民政府關于促進創(chuàng)意設計業(yè)發(fā)展的若干意見》中提出“發(fā)揮深圳市數字設計作品備案中心和深圳市創(chuàng)意設計知識產權促進會等組織的作用，建立健全具有深圳特色的創(chuàng)意設計項目知識產權預備案制度”。2012年7月，經深圳市市場監(jiān)督管理局同意，原“深圳數字設計作品備案中心”更名為“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由深圳市創(chuàng)意設計知識產權促進會出具證書。
2017年6月8日，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和深圳市創(chuàng)意設計知識產權促進會出具《原創(chuàng)作品備案證書》，載明：備案申請人為原告，作品名稱為馬，備案日期為2010年7月29日，備案號為A20100729100000，作品形象為“”。根據原告對設計的闡述，該作品系以重甲戰(zhàn)馬為設計元素，為表現身披金屬盔甲的效果而將馬圖形進行三角幾何狀分割，并將靈感源自于古青銅器的回形紋理填充于三角塊面中，整匹馬如同全身包裹青銅戰(zhàn)甲，硬朗且力量感十足。
2021年6月24日，原告通過聯合信任時間戳服務中心申請對設計之家網站（https：／／www．sj33．cn）瀏覽情況進行取證，錄屏內容顯示：2012年4月8日，名稱為“7981兄弟”的標注作者在設計之家網站上發(fā)布標題為《〈7981兄弟的一千個設計小品〉第三輯（26款）》的作品輯，載有7981品牌設計官網鏈接及上述涉案美術作品等。
經查詢工信部ICP／IP地址／域名信息備案管理系統(tǒng)，名稱為7981品牌設計的網站首頁地址為“www．7981design．com”，主辦單位為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該網站載有上述涉案作品等。
2021年6月24日，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出具《證明》，載明：www．7981design．com系其官方網站，原告系其股東及設計總監(jiān)，涉案美術作品系原告設計創(chuàng)作，著作權由原告所有。同日，陳彪出具《證明》，載明：其系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的藝術總監(jiān)，系原告兄長，其二人以7981兄弟的名義發(fā)表的大量設計作品中，涉案美術作品系原告設計創(chuàng)作，著作權由原告所有。上述《證明》均附涉案作品形象。
（二）原告主張的被訴侵權事實
2017年11月10日，被告向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申請注冊第27404779號“”商標，于2018年11月28日經核準注冊，核定使用在第29類“家禽（非活）；奶油（奶制品）；奶酪；肝；馬奶酒（奶飲料）；奶茶（以奶為主）；血腸；肉；牛肚；酸奶”商品上，注冊有效期至2028年11月27日。
2021年6月30日，原告通過聯合信任時間戳服務中心申請對涉案微信公眾號瀏覽情況進行取證，錄屏內容顯示：微信公眾號“游牧派”（微信號：×××）的公眾號標識為“”，該公眾號二維碼亦包含“”標識，并在2017年11月至2018年8月期間發(fā)布的多篇文章中使用“”標識，包括在旗幟照片中予以展示；上述公眾號的賬戶主體為被告。
原告在庭審中明確將“”作為被訴侵權標識。經比對原告主張的涉案作品“”與被訴侵權標識“”，兩者均采用抽象的表現手法來呈現駿馬奔騰的姿態(tài)，主要以三角幾何圖形描繪馬的頭部、身體，尤其展示鬃毛、馬尾部分，在整體圖案設計上使用粗線條回形紋樣，區(qū)別之處在于兩者用色不同，側面朝向各異，被訴侵權標識系駿馬的完整形象，較之涉案作品添加了馬的四肢，并在馬背處添加雙翼，采用更為圓潤的線條勾勒馬的腹部。
至本院作出本案判決時止，上述微信公眾號的相關內容仍未刪除，最后一篇文章更新于2018年8月15日。
另查明，被告成立于2017年10月25日，注冊資本為50萬元，經營范圍為服務：電子商務技術的技術開發(fā)，會務服務，企業(yè)形象策劃，景觀亮化工程；批發(fā)、零售：文化產品，日用百貨，環(huán)保設備等；貨物進出口。
本院認為，本案爭議焦點為：一、被告的涉案行為是否構成對原告著作權的侵害；二、若構成侵權，則被告應承擔何種法律責任。
關于爭議焦點一，美術作品是指繪畫、書法、雕塑等以線條、色彩或者其他方式構成的有審美意義的平面或者立體的造型藝術作品。“”系奔騰的駿馬結合青銅器的回字紋，以抽象的手法展現了馬的矯健身姿，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對自然界中存在的馬這一動物形象作了一定程度的藝術設計，符合我國著作權法對于美術作品獨創(chuàng)性的要求，應受法律保護。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二條規(guī)定，在作品上署名的自然人、法人或者非法人組織為作者，且該作品上存在相應權利，但有相反證明的除外?！蹲罡呷嗣穹ㄔ宏P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一款規(guī)定：“當事人提供的涉及著作權的底稿、原件、合法出版物、著作權登記證書、認證機構出具的證明、取得權利的合同等，可以作為證據。”本案中，原告提交了作品《馬》的設計稿件，也提交了深圳數字作品備案中心和深圳市創(chuàng)意設計知識產權促進會出具的《原創(chuàng)作品備案證書》，所載備案日期為2010年7月29日，該作品在設計之家網站的發(fā)布日期為2012年4月8日。同時，陳彪和杭州七久八藝廣告設計有限公司均分別出具《證明》，確認涉案美術作品系由原告設計創(chuàng)作。綜合上述在案證據，能夠據以認定原告系其主張的涉案作品著作權人，其具有提起本案訴訟的主體資格。
被告對涉案商標提交申請注冊的日期為2017年11月10日，晚于上述設計之家發(fā)布涉案作品時間，而被告未能舉證證明有他人在先創(chuàng)作上述作品或者其已獲得權利人的合法授權，因原告的作品創(chuàng)作在前，故被告具有接觸涉案作品的可能性。被告對其在運營的涉案微信公眾號上發(fā)布涉案內容的事實未持異議。結合在案證據，經比對被訴侵權標識“”與涉案作品“”，兩者的表現手法、創(chuàng)作元素和整體視覺效果上均較為近似，構成實質性相似。被告的相關抗辯意見，依據不足，本院不予采納。
從被告的涉案行為來看，其未經許可，將與原告作品實質性相似的圖形用于申請注冊商標，對原告的涉案作品作出局部修改，而未給原告署名表明作者身份，已侵犯了原告對其作品享有的復制權、修改權、署名權。被告還在其微信公眾號上展示被訴侵權標識，侵害原告對其作品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雖然被告對原告作品進行更改，但未改變作品的整體風格，作者所表達的思想、感情也并未被歪曲、篡改，原告主張被告侵害其保護作品完整權，于法無據，原告還主張被告侵害其作品的發(fā)行權，亦未充分舉證證明，本院均不予支持。被告辯稱其未使用涉案商標，顯然與事實不符，本院不予采納。
關于爭議焦點二，如上所述，被告的涉案行為構成著作權侵權。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五十二條規(guī)定，被告應當承擔停止侵害、賠禮道歉、賠償損失的民事責任。需要指出的是，被告將被訴侵權標識注冊使用在商標上，屬于對原告在先權利的侵害，但應當明確的是，對于已經核準注冊的商標是否應當被宣告無效等，應由商標行政管理部門予以評判，不在本案民事訴訟的審查范圍內。
關于消除影響，原告未舉證證明因被告的侵權行為造成其作品社會評價的降低或給其名譽造成其他不良影響，其相關訴請缺乏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關于賠償損失，因雙方當事人均未舉證證明涉案侵權行為給權利人造成的具體損失或侵權人因此所獲利益的具體情況，故本院根據已查明的事實，綜合考慮涉案作品性質、獨創(chuàng)性程度、知名度、涉案作品被用作商標的影響及被告的經營狀況、侵權人過錯程度等相關因素，予以酌情確定。同時，本院注意到原告采用時間戳取證方式，會產生相應的維權支出。綜上，包括為制止侵權所支出的合理費用，本院酌情確定被告賠償原告經濟損失14000元。原告超出上述范圍的賠償損失訴請，依據不足，本院不予支持。
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第十條、第十一條、第十二條、第五十二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著作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七條、第二十五條第一款及第二款、第二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七條第一款之規(guī)定，判決如下：
一、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立即停止侵犯原告陳行彪涉案美術作品《馬》的著作權的行為；
二、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三十日內在《錢江晚報》上刊登聲明，向原告陳行彪賠禮道歉（內容應經過本院審核，逾期不履行，本院將根據陳行彪申請，在杭州市級報刊公布本判決主要內容，費用由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承擔）；
三、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陳行彪經濟損失及維權合理費用共計14000元；
四、駁回原告陳行彪的其他訴訟請求。
如果未按照本判決指定的期間履行給付金錢義務，應當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條之規(guī)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
案件受理費675.50元，由陳行彪負擔202.50元，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負擔473元；公告費260元，由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負擔。
原告陳行彪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申請退費，被告杭州游牧派科技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向本院交納應負擔的訴訟費。
如不服本判決，可以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本院遞交上訴狀，并按照對方當事人或者代表人的人數提出副本，上訴于浙江省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也可以在判決書送達之日起十五日內，向浙江省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在線提交上訴狀。
審判員 張翀
二〇二二年三月一日
法官助理 劉慕晗
書記員 宋慈
我也要備案
